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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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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顏凝紫沒有料到的是,司徒左竟然要給風淩弈藥浴!

尤其,在司徒左命人在屋內置了一個大浴桶之後,他竟然胡子一撇,冷哼道:“你自己的夫君,你自個給他洗!”

聰慧機敏的顏凝紫在一本正經、嚴肅端謹的司徒左面前素來沒轍,但若司徒左耍無賴時,她更是沒轍。她想,一定是雙姨,和師父吵著吵著,便讓師父心眼兒都吵得生出了幾個來。

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口氣,她對著暈迷的少年道:“師父之命,我也不得不從……我們本來便是夫妻,這種事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銀牙一咬,顏凝紫小心翼翼地將風淩弈扶起來,她慢慢地將手伸過他結實的腰身,環住他,順手靈巧地解了他腰間的玉帶。

雖然他昏迷著,呼吸卻仍是綿長,一張一合間溫熱的氣息都盡數排在了她的臉上,也不知是被屋內熱水的熱氣熏的,還是被他的氣息迷的,總之,顏凝紫素來清冷如霜的頰竟然紅了。這一紅,便如玉上瑪瑙,水流飄花,更多了幾分嬌艷明媚起來。

倘使顏凝紫手中有一塊鏡子,她就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臉頰是多麽明艷,她的目光是多麽羞怯,她的纖眉是多麽柔和,她甚至害怕再大力一點點,會將懷裏的少年弄痛了。

只是所有的快樂與羞怯,所有的緊張與不安,在她拉下他的前襟,露出那胸前的肌膚之時,統統凝在了臉上。

風淩弈的身上,竟然全都是錯落如狼牙般的猙獰的傷痕!

顏凝紫不可置信,眼淚瞬息而落,她大力地扯下他的上衣,他的一切,都在那瞬間袒裎在她的面前。

那些鞭痕,一道、兩道、三道……數不清的鞭痕,結了痂的還泛著紅痕,還有的,皮肉都爛了,裏面的肉質露出來,如泥濘般外翻。交交錯錯,斑斑駁駁,一片一寸,體無完膚。而尤其是胸口那曾刺進去的劍痕,那麽清晰,是她錯怪他的罪證!

為什麽會這樣?

顏凝紫的淚水滾落下來,她的手指撫上他的脖頸,溫熱的指腹滑過他頸間的一道傷痕,突然明白過來。

他一直身著玄裳,立著衣領,其實不過是為著遮住這些傷痕而已,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受過多少苦,所以她從來不知道!

顏凝紫傾身上前擁住他,將滾燙的淚水全都埋入他的頸後,他散亂的發絲間。

“淩弈……”

我到底是怎樣的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對著你刺出那一劍!

又痛又悔,她抱著他,慢慢地將他移入浴桶之中。

下水的那一刻,他的眉頭皺了皺,似是受到了極大的痛楚,顏凝紫撫著他修長的眉骨,在他的眉心捏了捏,看著它漸漸抹平,她癡癡地說道:“我以前不知道的……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室內熱氣蒸騰,氤氳不散,床邊的幽蘭靜謐流碧,暗淡疏影,芳華淺淺,馥墨濃陰。

他英挺的俊顏、生動的五官在曼妙游移的濃霧中若隱若現,她盯著他臉上的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那雙不規矩的手卻在徐徐地往下探去,替他解下早已松垮的下裳……

顏凝紫的臉更紅了,她想還好他沒醒,若是這般四目相對了,該是何等的尷尬?

直到終於成功了,她大舒了一口氣,凝眸看了他半晌,去房中的藥箱裏取出一瓶上好的膏藥來。這是司徒左花了不少心思配的藥,可說是有奇用,贈與她時,只道:“你是個女子,卻又習得一身武藝,將來難保不會有受傷之時,用這個抹一抹,便可去了疤痕了。”

顏凝紫雖然將那藥膏帶著,卻並未試用過,她身在長安,在天子腳下,當的又是個文官,自然沒有受傷的機會。今日給風淩弈用來卻是正好。

只是當對著他那無一片光滑的背肌時,還是淚光一蕩。她抽了抽鼻子,替他細心細致地抹起藥膏來。浴桶裏的男子,五官出奇的俊秀無暇,滴滴晶瑩的汗珠沁出,順著下頜滴落入波光粼粼的水中,她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他那兩瓣宛如抹了花蜜的唇……

是夜,帝焚被送入皇宮,經過幾位見多識廣的禦醫診治,斷定是劍氣所傷。幾個老臣沒醫治過這等傷處,都一時無法下手,最終是衛秦留下以內力替帝焚導氣歸元,又讓禦醫開了幾副調理的方子煎了餵給帝焚喝下,才令得他悠悠醒轉了過來。

帝焚醒後,頭昏昏漲漲的,周遭除了幾個近侍、一幫庸醫,便只有衛秦在側,他揉了揉額角,想起暈迷前的事來,切聲道:“朕怎麽回宮了,淩弈呢?”

那日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便回了長安,衛秦也是有意不回頭去尋風淩弈的,此刻聽了帝焚這麽一問,便沈聲答道:“啟稟陛下,近侍將您救回之時並未瞧見他,當時陛下身受重傷,必須帶回宮醫治,是以……”

說到這,帝焚蹙了淩厲如戈的眉,冷冷道:“所以你便將大漢的驃騎將軍,禦前拼死救駕的大功臣拋諸腦後了?”他又冷笑一聲,“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尉!”

衛秦跪伏於地,長聲道:“微臣不敢。”這般說了一句,他又仰起頭來,“陛下,您在上林苑遇上刺客了?”聽他這訝然之語,似乎是覺得上林苑有刺客出沒絕無可能吧?

無論何時衛秦都是端凝的,因著這端凝,帝焚總覺得看不清他的真心,便如同此刻,他如此問,帝焚便猜不出那些人到底是否為他派去的,他是否是在賊喊捉賊。

“如今呢,驃騎將軍何在?”

衛秦低著眉俯首帖耳,“回避下,驃騎將軍之妻也同幾名近侍同去的,她既是神醫的嫡傳弟子,想來應是會將驃騎將軍照料得極好。只是上林苑處處都是精兵,卻還是不防讓刺客魚目混珠了,微臣該死。”

帝焚冷哼,他自龍床上起身踱了幾步,負著手道:“朕看那七人氣勢洶洶武功卓絕,竟像是許久未出江湖的暗夜七殺。”

江湖之事帝王本不該知悉,但當年的七個影子殺手聲名太大,在邊塞時令人聞風喪膽,帝焚當年有意拉攏,曾派人前去籠絡,只不過那幾人卻早早的沒了消息。昨日驚魂一戰,竟隱隱讓帝焚想起了那七個殺人不眨眼的無常來。

衛秦跪伏於帝焚身後,聞言他輕顫一下,終又啞著嗓子道:“如果是暗夜七殺,只怕淩弈……”

帝焚急轉過身,他盯著衛秦瞧著,竟然勾著唇冷冷一撇,再不理會。

翌日陽光晴好,秋高氣爽,蘭園仍然碧疏翠濃,生機不減,如潑墨深淺逶迤而來。

顏凝紫正翻來覆去地撥弄著簸箕裏的幾味藥材,想到昨日她給風淩弈上藥的種種,不由紅了臉頰。她身側的涼亭裏,司徒左擺弄著棋局,手裏執著一枚黑子正凝神沈思。

一切都是如此和諧的。

偏偏就有不合時宜的琴音來搗亂!

當日顏凝紫將入松贈與司徒左之時,便奏過一首《同光》,她的琴音已屬下乘,但沒想到,雙煙翠的琴聲竟比她的還難聽!

娉婷的疏影裏,雙煙翠一身水綠衣衫,素手纖纖撥弄著五弦,嚴謹而認真。她手上的入松正是從司徒左手裏強要回去的!當日顏凝紫因為無琴可選,便央了雙煙翠拿了這麽一張入松,後來雙煙翠與司徒左經常吵架,吵著吵著便將這入松給要回去了。司徒左不善琴道,對入松也並不留戀,她要,他給了便給了,顏凝紫也並未有任何異議。

神思被擾得大亂,司徒左不悅地挑了眉梢。

無奈地長嘆一聲,司徒左放了棋子,顏凝紫也搖了搖頭,卻不停手,繼續翻弄著藥材。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穿戴整齊的風淩弈自房中踱步而出,他今日穿的是司徒左年輕時穿過的一套裳服,玄袍迤邐,墨黝中透著黑曜石的淡淡光澤,腰間是刻鷹玉玨,垂著濃白色纖長的絲絳。玉冠簪發,情致風流,他的眼底的光輝淡如星痕,流轉橫波。這般看上去,比之前多了何止幾分生氣,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俊逸挺拔了起來。

顏凝紫只是飛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又專心致志地翻弄起藥材來,然而這時的專心,有幾分是真的,便不言而喻了。

涼亭中的司徒左微微一笑,招手喚道:“傻小子,過來陪老夫下一局!”

風淩弈彎了唇角,他撐著懶腰,淺笑道:“師兄好興致,但是傻小子今日營中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了,改日我們再殺一局。”

說罷,他不理會瞬間僵化的顏凝紫和司徒左吊在唇畔的戲謔笑意,邁著長腿幾步跳出了院門,只是站到門口之時,突然回頭對司徒左認真又道:“小子這次大難不死,多虧師兄了,大恩不言謝,淩弈記在心中了。”

轉身,他大步出門去了。

僵化的顏凝紫終於回過神,她顫著唇問道:“師父,他喚你什麽?”

“哦。”司徒左才恍然想起有這茬似的,當然他是故意等到今日才說的,他勾唇笑道,“昔年我行走江湖之時,因武藝不精,曾拜在歸昭門下學過幾年。那小子,就是歸昭的關門弟子啊。”

什麽?顏凝紫美目瞪圓了,良久才消化過來這個消息。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天家的那倆父子面前提起歸昭,因著她對這個人實是仰慕至極,可她卻從來不知道,她身邊竟然有兩個歸昭的弟子?

司徒左還嫌事不夠大似的,又幽幽地說道:“其實,從前我們都只是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已,八年前師父來信說他新收了個弟子,天資聰穎,武學一道上一點就透,實是奇才。只是師父卻沒提及師弟是誰,也沒說師弟走火入魔經脈盡鎖之事便駕鶴西去了,過去風淩弈武功平常,我也並不曉得是他。直至昨日給他診了脈,感受到他體內熟悉又強大的內息,才發覺原來他就是師父的關門弟子。”

他的神情是很認真的,顏凝紫撇了撇嘴,問道:“那麽他又是怎麽認出師父你的?”

“這事啊,”司徒左笑得有三分嚴肅,三分遲疑,三分無奈,一分促狹,他沈聲道,“昨日我給他施針之時,用的正是師父嫡傳的少陽針法,他應該便是從這點上猜出來的。”

話音一落,顏凝紫猛地站起,“胡說,他昨日明明人事不省,怎麽會知道你給他……”她的雙眼再度圓睜了,柳眉倒豎,跺著腳厲聲道:“師父你騙我,他……他昨晚都是有知覺的?”

“唔,我昨晚的確順手給他下了點軟筋散,倒是可以這麽說。”本在沈吟著的司徒左陡然見到顏凝紫越發淩厲的眉眼以及恨不得撲上來揍他的模樣,他猛地一窒,竟然鬼使神差地訥訥:“是那個姓雙的女人讓我這麽幹的。”

然後,雙煙翠那貫腦的魔音驟停,“雙姨,你也耍我!”顏凝紫一聲叫囂,婆娑影裏雙煙翠扔了琴便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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